云归暝

所为多坎坷,亦我所愿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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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坡

二百四十三、


到处湿漉漉的,人踩来踩去都是水声。

我手脚上的扎带已经被剪开,分别留下一圈血槽,有人给我赤脚套上鞋、喂药,我躺着咽不下去,又被扶着坐起来,药片还在嘴里时我已经靠着桌子腿睡着了。

但有人捏我鼻子,我活给憋醒,睁开眼认一认人,看到蹲在面前的还是主教官。

吴恙手里拿着藤条,一下下敲我的脸,问:“你怎么睡得着的?”

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,更不敢轻易放松肌肉,绷紧嘴随时防备着挨打。

他真就把黢黑的鞭稍停在我左脸上,问:“你受得了吗?”

我牙不敢松,只动舌头和嘴唇,挤着说:“受得了。”

吴恙就把藤条拿开了。

背后有人给我带上头套,一边一个把我架起来,脚一挨地我泪又唰地下来了,足弓下肿得像踩着熟鸡蛋,一走路只敢用脚后跟着地。

我被带去的不是来时的路,摘下头套时到了一座新山头,我从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,头顶的天甚至还暗着,太阳刚从山头后露出一点毛边。

坡地上在组织战术训练,都是很简单的动作,高低姿匍匐、倒功、反复卧倒,我入列后也跟着做,跟不上时会挨几下棍子,我在石头地上爬来爬去,眼睁睁看着天从青变亮。

看守除了巡逻打人就是喊话,软硬兼施,台词是渴了吗,饿了吗?营地给你们准备了红烧肉,烧鸡,烤全羊,猪肉炖粉条……米饭,馒头,白面条管饱,有饮料和酒……举手投降,放弃抵抗,发棉被,枕头,送你们去软床上睡觉。

后来真的开上来一台炊事车,炊事员哗哗地倒冰糖,下油放肉,另一个灶上蒸馒头,做好了盛一碗冒尖的油亮亮的烧肉,端到队伍里直凑到还在受训的人脸前,用馒头抵住我们的嘴,大声地问香不香,想不想吃?咬一口?不能开口,必须两排牙咬着嘴唇,一放松口水就往外流。

期间我又晕倒了几次,醒来时就在被急救。我的注意力和敏感性都变得很差,精神状况很像魔鬼周的最后一天,现在再来做反应测试肯定做不出了,这感觉真好,现在扎针推药都感不到痛,之前挨打时要是这个状态就好了。

我后来一会儿晕一会儿醒,几乎做到了想晕就晕,眼一闭头一歪就失去知觉,搞得看守要么放任我在地上晕,要么就得过来抢救。这也使我记忆连不成片,某一次清醒时是和好多人站在一起,面前好几个一人深的坑,一排竖起的杆子,看守大声劝降,时不时冲进队伍拖几个人出来推进坑里,而后拿锹往里扬土,把坑里的人直埋到下巴。

一个特定的坑里灌了水,里面浑水和泥浆一样稠,被拖出去的倒霉蛋会被在脚腕上系石头,连人带石头沉塘。我迷迷糊糊地看着,过了一会被扔下去的战友自己挣扎露出了头,蹲着等在坑边的看守又一下下把他的头往里按。

我被拖出去时没进水坑,而是被反绑双手系在了杆子上,只能站,不能坐,我被系上时是个白天,被解下来时还是白天,中途站着晕过,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天。

大卡车把我拉到一处缓坡,空气里有硝烟味。我一直带着头套,押送人差不多是把我从车厢里背下去的,指个地方让我跪下,我勉强用胳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,而后一支枪管抵上我的后脑勺。

我第一次知道被用枪口抵着的感觉,但并不太害怕,身后的人问:“小同志,还有什么遗言吗?”

我哑得一开口喉咙就像两片砂纸在磨,难受得不想说话,但好一阵了还是被抵着,好像真要等我开口,我被迫想一想,说:“抚恤金留给我的哥哥陆百年。”

之后我听到了身后子弹上膛和拨保险的声音,让我精神稍微紧张。

枪响时声音巨大,一响就知道是空包弹,抬高了枪口往天上打的,爆出一股火药味。我后心窝顺势挨了一脚踹,没防备往前扑下去,同时得到了宣判似的一句“学员九二七,中期考试合格” 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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