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归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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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坡(番外)

番外·飘摇·贰


严良由他压着,触地的半边脸已凉透。陆百年看着他的后脑勺,凉薄地想这人对自己真是不可理喻的顺从。他施以老兵屈辱,得不到任何回应,身下只随着呼吸有些轻微的起伏。

手里棉纸已经折成形,陆百年抓起他领口强令他转头。浑身疼麻了的骨头又被拧紧,严良没料到他上手是来善后的,连带着嘴里被塞进半支烟,闭眼屏气预备挨打的姿势倒没有用上。

“我打的是严良,不是六班长,“陆百年看着两折厚的纸转眼就被血染透,心里难免痛一下,他把严良的头又狠狠压低,以免被他触上目光,“……打你的不是连长,是我陆百年。”

血一时流得更多,严良用手接着,咝咝抽烟止痛,声音含糊发闷:“就完了吗?”

纵是多年已经习惯这人嘴拙,陆百年这一下也给呛出余火:“严良、你贱不贱?”

严良要想一会才转得过弯,察觉到大概是又让人错会了意,好在老友对他最宽容,一向允许他补救。

“……你不要对我还克制,有气在这撒了好。”

“有用吗?你也知道我只剩气可撒?让外人把你当枪使,现在还想我把你打成什么样?这么爱轻贱,如愿所偿了吗?”刻薄不是陆百年的作风,但背德感又使他战栗中有畅快,“我作恶倒让你解脱,你还两头好人都想落呢?”

严良无所谓他说什么,烂话越多是他越无助,把人逼到这份上他自己也心疼。

“陆连……这一天上哪闹了?在外跟别人也这样?”

“这样?哪样?我从团部追到军区,傅团通知的保卫科,我让人扭送回来的,原地禁闭,明天押警备区送审。”

严良听见傅连胜就松了口气,知道这人一半是胡白。老首长一向对爱将偏心,真有事总会罩他。

“别怨他,能向上送兵是荣誉,几年也出不了一个,对集体……”

“我用你教?我看不出傅团高兴?看不出你们一圈人都高兴?只有我一个人可笑,就我蒙在鼓里,现在又上窜下跳坏你们好事。”陆百年嘴上耍起无赖,但抬屁股把严良放了,“无知、无耻。”

严良终于能呼出长气,缓过劲从地上爬起来,顺手摸摸脸上青紫硬块和血渍。陆百年在对面盘腿坐,丧气地发觉他没打算搭腔。

“有意思吗,现在还和我这张脸?到这一步了,我话说重了自己都害臊,你还不肯理我?还口还手啊,难道我还能把你怎么样?”

“知道你难受。我不会说话,以为不说更好。”

“有屁就放行吗?我还指望你哄我?”

严良看他简直有点疯魔,得了命令回起来也毫不犹豫:“陆百年,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?”

“扯你的鬼。我把自己当回事?我真荣了幸了、傅团越级调我的人,你插手我家事,我在里面当了什么?你们眼里还有我?”

“没人把这当你家事。谁不是照章调度,有哪道手续违规?你不就是上蹿下跳吗,上蹿下跳了两年。遇到和他沾边的事哪次公私你分得清?学生,你不累吗?”

这久违的浑名让陆百年愣了一愣,话里带刺也听得很明白。

“……你叫我什么?”

“在这有国无家,还学不会轻重?四年排长两年正连,你长进到狗肚子里了?”

“老兵,你拿这套压我?我就这一点私心命里带的,在这、他就是最重!严良!你知道我从哪来,半条命留在那前年才断药。我图什么?我失心疯了?眼睁睁看你们联手把他送回去?自愿前提是知情、你们串通一气有先让他知情!?”

严良冷眼看他狠狠指戳心口,心想容他胡闹时越惯言行越离谱,现在受了顶撞倒能好好说话了。

“陆百年,你不怕挑明了他跑更快了吗?”

“……”

“别一厢情愿了,对他也不公平。起来说话吧,不嫌凉吗?”

陆百年怒目切齿,把他伸出的手打开。严良不在乎,顾自扶膝起立拍打衣裤。

“没和你开玩笑!”

“不开玩笑。地上凉,站起来说话。现在只口头说要人,不是说过就能去的,你老单位就那么好进?何况走也不是现在就走。日子还长,都来得及,你到底是正连,人还在连中,你真不忍心就把他捆起来藏了。”

严良站着居高临下,意识到这样说话古怪,陆百年当即摸爬起来恨恨与他平视。

“你以为我做不出?”

“你做得出。但他将来要恨你。”

“送他进去他就不恨?我告诉过你他们怎么拿人当畜生,在外面他恨着我至少平平安安,进去了你让我看他陷在里面受那群人渣糟践?”

上下级意识刻进骨头里,严良眉头一下就拧起来,但没忍心反驳,因为听见陆百年声音带哽。

他喉咙里卡着“至于吗”,但说不出口。

“你瞪我想说什么?”

“怕受糟践就别要他当兵。”

“本来我就不想!”

“陆百年,”严良觉得青筋在跳,他很少被逼到这步,现在张口每一个字都是破例了,“你想想自己……你别太忘本了!你想想自己临毕业腰伤,上面要退你军籍的时候谁成全的你?”

陆百年愕然:“……你说我什么?”

“说你忘本。现在不是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了,当年你躺在医院里分配没人要的时候靠谁拉你一把?不然军装你穿得到今天?给你一身本事让你成了人了、凭良心问一句亏待你了吗陆百年!别让我看不起!”

严良喝出最后一个字时一口气也散了,用力偏过头不再与陆百年对视。两人相识七年了,自己看着他从下连摸爬滚打到如今,但这过往老友从来不曾相告,保守至今的意思必然是永远不愿让他知道,现在偏闹到当面挑破。

屋里忽然静得可怕,严良偏头逃避,感到不安,也觉出自己的可耻,从没觉得开口这么难:“……说句话吧。”

“师哥连这事也告诉你了?”

严良默认,这称呼让他一阵绞痛。陆百年突然这样和声细语说话,让他恍然有了共情。

几个对一个的背叛。

“是个机会。你放放手,给他个成全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走也不是现在就走,人还在……都来得及。没别的瞒你了。要我帮什么?”

回头看见一个垂着头的陆百年,难得见他脊梁这样弯。

“能做的我都做了,把人找遍了。唔……我再去趟陆院,自愿的事我再和他聊聊。唔,良子,有一件事,”陆百年本就说得慢,声音也越发低,在严良注视下慢慢抱着胳膊蹲下了,“帮我给师哥带个话吧,我想见见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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